(原题:柳昌清:强企兴科,精官简政)
中国社会的体制和机制面临着第二次“脱壳”。第一次“脱壳”是从高度集权的计划体制向政府主导的半市场体制的转变,第二次“脱壳”是从半权力半市场体制向公平竞争的市场体制的转变。这两次“脱壳”都是因为原有体制已经容纳不了新的生产力的发展,不能进一步提高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每一次“脱壳”,都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和进步的“飞跃”,是中国现代化的“成长”。
中国经过35年改革开放,已经初步完成了由贫到富的转变,现在需要实现由富到强的转变。既富且强、国富且民富才是真富,富而不强、国富而多数民众不富是不能长期保持的假富。国强的基础是企业竞争力强,企业竞争力强的基础是科技创新和管理创新能力强。现有的半权力半市场体制,阻碍着企业竞争力和科技创新能力的进一步增强,难以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更不要说超过了)。维持现有体制,将会和其他发展中国家一样,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同时时刻面临内忧外患的袭扰。只有未雨绸缪、攻坚克难,全面深化改革,才能完成第二次“脱壳”,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
西方经济学把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市场”分为完全竞争、完全垄断、垄断竞争和寡头垄断等几种类型。半权力半市场体制形成的,是“垄断/过度竞争”的新的市场类型。在这种市场中,一部分企业和个人处于权力保护的垄断地位,产生依赖;多数企业和个人由于权力、资源和市场的短缺,处于过度竞争状态中。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使企业的竞争力增强。要使企业竞争力增强,就必须通过改革,剔除权力对市场的参与和影响,最大限度地消除垄断,改善过度竞争,使企业在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只能(也能够)依靠自身力量生存,或发展壮大,或淘汰出局,从而使能够生存下来的企业都是竞争力很强的企业,使一部分依靠自身力量成长壮大的企业能够参与全球市场的竞争。
企业竞争力形成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企业员工的科技文化素质及其创新能力,而这些能力的获得和提高,要依靠教育和科研。科技、教育、文化事业能不能兴旺发达?直接决定着能不能培养出一流的企业员工和创新人才,间接也影响企业竞争力的强弱。对于这一点,党和国家已经意识到了,提出了科教兴国的战略和建立创新型国家的目标。但是,时至今日,科教兴国、建立创新型国家的构想却没有真正落实。究其原因,就是科教文事业的行政化管理体制与教育、科技、文化发展的规律不符合。教科文的正常发展需要建立起公平竞争的体制和机制,而行政化管理的体制是官本位、等级制的体制。教科文组织内部的正常运行,是以学术权力为核心的机制,而对科教文组织行政化的管理,却是行政权力扭曲甚至代替学术权力的机制。这样就阻碍了科教文事业的发展。要想科教兴国,就必须首先国兴科教,而国兴科教的办法,就是在保证国家对公共教育、科技、文化事业应有投入的前提下,排除行政化干预,使教科文事业能按其自身规律正常发展。
如上所述,要实现强企(增强企业竞争力)兴科(科教文事业自主发展、兴旺发达)的目标,就必须全面深化改革,解决体制问题。其实,这个问题邓小平早就提出来了,他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中,就明确指出:“我们的各级领导机关,都管了很多不该管、管不好、管不了的事,这些事只要有一定的规章,放在下面,放在企业、事业、社会单位,让他们真正按民主集中制自行处理,本来可以很好办,但是统统拿到党政领导机关、拿到中央部门来,就很难办。谁也没有这样的神通,能够办这么繁重而生疏的事情。这可以说是目前我们所特有的官僚主义的一个总病根。”“过去在中央和地方之间,分过几次权,但每次都没有涉及到党同政府、经济组织、群众团体等等之间如何划分职权范围的问题。”这个“总病根”问题在以前的改革中没有得到解决,所以才需要全面深化改革。所谓“全面深化改革”,“深化”就是要深入到“总病根”,涉及到“如何划分职权范围”;“全面”就是要扩展到“党政领导机关”,涉及到如何把那些“不该管、管不好、管不了的事”及其相应的权力、资源连同责任交给“企业、事业、社会单位”。
“精兵简政”,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为克服抗日根据地的物质困难,而采取的精简机关、充实基层的一项重要政策。党外人士李鼎铭先生等11人有关“精兵简政”的提案,曾引起争议。毛泽东看到后非常重视,加了一段批语:“这个办法很好,恰恰是改造我们的机关主义、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对症药。”中共中央发出指示,号召全党全军实行精兵简政,要求党、政、军各级组织机构切实进行整顿,精简机关,充实连队,提高效能,节约人力物力,并把精兵简政确定为1942年全党全军的中心工作之一。在中共中央领导下,陕甘宁边区首先实行精兵简政,并先后进行三次精简,取得很大成效。随后,各根据地普遍实行了精兵简政,主要内容是:将党、政、军、民等组织机构的脱产人员缩减到占所在根据地总人口的3%以内,军队(含游击队)与党、政、民工作人员的比例为3∶1,从而使脱产人员与根据地的供养能力相适应,从根本上解决“鱼大水小”的矛盾。
当时的“精兵简政”,实际上是“精‘官’简政”,精简的是党、政、军、民组织机构及其脱产人员,充实连队及其战斗人员,主要不是减“兵”,而是减“官”和“僚”。使一部分“官”和“僚”转变为“兵”,增强部队的战斗力。实行这一政策后,部队的数量虽然有所减少,但战斗力有所提高,并使主力军、地方军和民兵自卫队三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得到加强,从而更加适合敌后游击战争的环境,实际上起到了“强军”的作用。减少脱产人员,使更多的人成为自食其力的生产者,增加社会财富;同时,部队和机关还开展“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际上起到了推动生产发展的作用。“精官简政”的结果,起到了“强军兴产(生产)”的作用。
今天我们所要进行的全面深化改革,与此十分类似。要改变行政权力过大、掌握资源过多、官僚队伍过盛,使企业竞争力不强、科教难以振兴的局面,就必须再一次实行“精官简政”的政策。只有“精官简政”,才能“强企兴科”。只不过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不是生存的问题,而是发展的问题;这一次“精官简政”的程度要更深、范围要更广。所谓程度更深,就是要涉及到权力和资源的配置,把公有制经济与公共教育、科技、文化发展应当拥有的权力、资源连同责任由党政部门转移到企业、事业单位;同时要涉及到机制的转变,企业的发展以资本(包括公有资本)权力及其运营为中心,科教文事业发展以学术权力及其创新为中心,不再受行政权力的支配和干扰。与此相适应,党政机关的权力、资源、职能和人员将要大大缩减,同时政府要转变职能,变权力型为责任型、管理型为服务型,党政官员不能再靠权势推动工作,而要以能力胜任工作。所谓范围更广,就是由于机制的转变,“精官简政“也涉及到国有企事业单位的行政性级别、行政性机构和专职人员的裁减,这些人员要从“官”或“僚”转变为真正的企业家、教育家、科技专家、教授、艺术家、文学家、等等,或者成为在第一线工作的白领工人、教师、研究人员、创作人员,甚至成为普通工作人员、蓝领工人等。
从表面看,我们现在所处的物质环境,比抗日战争中各根据地所处的物质环境要优越得多,似乎不必要进行“精官简政”的政策。但是,如果仔细、深入地加以分析,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内外形势,与抗日战争时期根据地所面临的内外形势极其相似:当时从外部来说,面临着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威胁;内部则存在着“机关主义、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弊端;今天从外部来说,面临着强“老大”和“恶邻”包围中国、威胁中国的图谋,内部同样存在着“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的弊端(物质条件的改善又增加了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延安时期的“精兵简政”,革除了体制弊端,增强了根据地坚持“持久战”的能力,同时形成了健康向上的党风、政风、军风和民风,增强了党、政、军、民的团结一心,为取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今天,改革开放中的中国实行“精官简政”的改革,就是要改变现有体制的弊端,从增强企业的竞争力和科技创新能力入手,全面持久增强中国的综合国力,同时形成健康向上的党风、政风、军风和民风,增强党、政、军、民的团结一心,为保持安全、和平和发展的国际环境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