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央党校教授 肖勤福
所有制对人类社会与生俱来，并且在深层次时时刻刻影响着人类社会的演变。不同时代人类社会的社会经济形态、社会结构、社会关系、阶级关系乃至阶级斗争，都是由所有制决定的。我国35年的经济体制改革史，实质就是35年的所有制的变革史，所有制是既抽象，但又是非常具体的。抽象是我们平常很少去捉摸它，也比较难以捉摸。但是很具体，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工作。文化论坛讲文化发展，文化发展离不开所有制的变革，它也是以所有制为基础。
一、市场经济发展离不开所有制变革
所有制变革不仅仅决定市场经济的建立，也决定市场经济如何发展。今天我们讲市场经济、市场机制，决定社会资源的配置。那么所有制及其演变的状态，就决定经济体制的演变和市场经济的发展。
（一） 西方国家市场经济发展与所有制变革。
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回顾，从历史里面，我们得出一些结论：市场经济是交换经济。你拿一个产品，我拿一个产品，我们彼此交换。表面上看是产品和商品的交换，但实质是利益的交换。所以我们讲市场经济本质上是利益经济，是利益交换经济。那么这个利益，是分属于不同的市场主体的。不同的市场主体有不同的利益追求，有不同的利益边界，才会有交换的发生，市场主体才愿意去付出代价，甘冒风险去开展这种活动。因此，市场经济不仅仅是利益经济，它又是利益差别经济。利益差别、利益落差驱动市场经济的运行和发展。那么，这个利益差别怎么来确定呢？就是靠产权、靠所有制。改革这么多年，我们很清楚，有一句话耳熟能详，叫：产权清晰。为什么一定要做到产权清晰？产权清晰所有制确定，意味着你这个市场主体在市场上的利益是清晰的，利益的边界是能够确定的，你如果是模糊的，是交叉的，这个交换行为很难发生。所以，我们讲产权和所有制，决定市场主体的利益边界，决定推动市场交换、市场经济的发展。
在历史上，西方国家市场经济发展的过程，也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我们知道西方国家市场经济的前身是“小商品经济”，这个小商品经济，它附着在自然经济这个本体上，当时的所有制主要是封建的土地所有制。那样的一种状态，它产生不出市场经济。为什么呢？大家知道，封建所有制的最核心的生产要素是土地，土地是缺乏流动性的，而且运用的是传统的生产技术。当时经常讲一句话，尤其是重农学派经济学，经常讲的一句话叫：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跟劳动力的结合就有产出，就能自给自足。所以，当时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基础上的经济形态，是自然经济。劳动生产力很低，它主要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满足所有者的需要。产品有了剩余之后才进行交换，所以这叫小商品经济。它交换的规模非常有限，所以它引导不出市场经济的发展。但是，在欧洲，大概到了13、14世纪的时候，地中海沿岸出现了繁荣的贸易，交换市场非常发达。像热那亚、威尼斯等等这些地方，手工业的作坊普遍发展起来，在这些作坊里面就萌生了、孕育了新生产关系、新的所有制，我们后来把它叫做“资本主义所有制”。这种新的所有制它的核心的生产要素是什么呢？是资本。资本跟其它的生产要素相结合，采用新的生产技术。尤其是在分工的基础上，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需要，而是为了别人的需要而生产，产品生产就是为了用于交换。这个跟我们刚才讲的小商品经济有本质的区别，这就是市场经济的起源，市场经济就是从这里来的。“为卖而买，为不卖而卖”。什么叫为卖而买呢？我买东西、买生产资料、买机器设备，我是为了最终出售我的产品，是为了卖。买东西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需要的，卖东西是为了满足别人的需要的。为不卖而卖，我卖东西不是我的目的，卖商品不是我的目的，我是要积累价值、积累财富，是这个目的。这就是市场经济的逻辑起点、历史起点，这是一致的。
15世纪以后，欧洲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件。首先是“地理大发现”，地理大发现是不得了的事情，发现了新大陆，开通了海上的新航路，能够到美洲、到大洲、到大洋洲。这样的越洋的贸易，就是跨越大西洋、太平洋的贸易蓬勃地发展起来了，叫“越洋贸易大发展”。地理大发现是因为一个历史事件所推动的，1453年的时候，15世纪中期的时候，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就是今天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当年叫君士坦丁堡，被穆斯林攻占，被土耳其人攻占了。那么，那个时候，地中海沿岸欧洲的贸易跟东方的贸易，印度的香料、中国的丝绸，都是要通过土耳其，通过中东、中亚过来的。那个地方发生战乱以后，路上的贸易、主要的通道被切断了。所以，欧洲这些国家的君主、商人们，首先是手工业者们，他要寻找新的航路、新的贸易的通道，推动了地理大发现。地理大发现紧接着是越洋贸易大发展，越洋贸易发展以后，给工厂手工业、机器制造业创造了非常好的条件，有原料、燃料来源，有广阔的市场，于是工业革命就发生了。工业革命在经济基础层面发生变革，它要求上层建筑——政权给予保护，资产阶级革命就到来了。四大事件紧密相连：地理大发现、越洋贸易、工业革命、资产阶级革命而改朝换代。
从所有制的角度看，这个期间主要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从生产力的角度说，用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生产。确立了专业化生产和规模经济，因为机器生产可以搞规模化。一台机器不够可以两台，一个工厂不够，可以无数个工厂，规模经济、专业化生产。这样就为大规模的市场交换创造了条件。这是从生产力角度。从生产关系的角度来说，最主要的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确立。以资本为核心，取代土地为核心，来聚集其它的生产要素，比如说自由劳动力，这样工厂就建立起来了。所谓工厂制度，所谓城市化，什么概念？都是容纳以资本为核心的工业制造技术，所需要的生产要素聚集和配置的空间。工厂是这样、城市也是这样。近代以来，城市本质上是一个什么内涵呢？以资本为核心，聚集工业化和产业化所要求的生产要素，并加以配置的一个特定空间。这就是城市。那么，这两方面结合起来，我们看到什么呢？看到了所有制变革带来了市场经济的确立。因为有了这个资本主义的生产资料私有制，所以有了工厂制度，确立了机器大生产，然后专业化、规模化、市场化，就确立了市场经济的历史地位。所以我们讲市场经济的确立，是跟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息息相关的。
19世纪以后，西方的市场经济的发展又靠什么呢？照我看来，也是主要靠所有制的不断的变革，当然还有其它很多因素，接连不断的新技术革命，世界市场的不断扩展，但主要还是所有制的不断的变革。我们知道资本主义早期的时候，资本主义所有制的一个关键的制度形式，主要的制度形式是什么呢？是个人所有制。按照我们习惯的表述就是老板式的老板制：个人所有、个人使用、个人管理。效率高，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它带来了很多弊病。主要的弊病是两个：一个就是生产规模越来越大。尤其是19世纪80年代以后，第二次技术革命，重工业、化工工业发展起来了，它需要大规模的资本投入。一个个单个的资本，个人所有制满足不了这个需求。就是马克思主义说的：产生了资本主义私有制跟生产社会化的矛盾。
第二个还是更重要的，就是社会上的一个灾难——两极分化。个人所有制，绝对的个人追求发财致富，导致了贫困再一级的积累、财富再一级的积累、社会对立。在这里我想多说几句，这跟资本主义思想意识形态的初衷是相背离的，资本主义的思想意识形态，它的核心内容我不知道各位考虑过没有，怎么概括它？其实资本主义的核心内容，四个字——以人为本。“以人为本”并不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人讲“科学发展观”的时候才发明的，这个思想意识在历史上存在了600多年了，资本主义确立它的时候花了500年时间。
14、15世纪，有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叫“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运动不是为了复兴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学艺术成就、思想成就、行政和法的成就，表面上看是这样，实际上是要反对宗教神权，要把人类从宗教神权统治造成的异化状态中解放出来，回归自我。所以，文艺复兴运动的思想结晶就是“人本主义”，或者叫“人文主义”，就是以人为本。它是相对于当时的“以神为本”提出疑问，要把人类从上帝、宗教的神权的统治当中解放出来，回归自我，这叫以人为本。用以人为本来对抗以神为本，这是第一次思想解放运动。然后16世纪的“新教行动”，在宗教改革的范围内，进一步推进以人为本，反对三教：教廷、教皇、教会。你把人禁锢了，人们创造的东西都要奉献给你们，不合理。要提倡信仰得救、自我信仰得救，心中你信上帝，你就自我拯救自己。要创建廉价教会，你不要交那么多东西给教会，如此等等。在宗教改革的范畴里又把以人为本向前推了一步。第三次思想解放运动是17、18世纪的“启蒙运动”。卢梭、孟德斯鸠等等一大批思想家，直接引导了资产阶级革命。启蒙运动它反对什么呢？它主要是反对封建王权的统治所造成的人的异化。这是叫做第二层异化。人在宗教神权统治下异化，前面两个思想解放运动反对了。启蒙运动到17、18世纪还要反对封建王权统治下，造成的人的异化。农工制，人身自由都没有，怎么谈人权？怎么谈人的价值、人的尊严？所以，启蒙运动是要打破封建王权对人所造成的第二重异化，确立以人为本。
所以，我们讲资本主义通过500年的思想解放，确立了三大思想解放运动，确定了以人为本的世界观，这个应该是非常好的，是进步的。因此推动了我们刚才讲的所有制的变革、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发展，没有这个思想解放的先导，这些都不可能做到。
但是，资本主义现实出现了悖论，从以人为本开始又走向了否定以人为本的结局。为什么呢？出现了人类的，尤其是劳动者的第三重异化。劳动者在资本统治下的新的异化。这就是资本主义所有制造成的一个历史现实，绝对的个人发财致富，个人所有制。马克思写《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他为什么要批判资本主义不人道？就是指责资本主义虚伪，你是为了主张以人为本的，但是你的所有制恰恰导致了两极分化，导致了绝大多数人沦为贫民，不能体面地生活。所以，马克思主义是干什么的？它就是要反对或者打破这第三重异化，劳动者或者人在资本主义统治下的异化，使人真正回归自我，确立彻底的以人为本的世界观。所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使命是：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发展。
我讲这一段是任何所有制，在不同的时代条件下，都有它的优点和不足。资本主义的个人所有制的这种明显的不足，就推动了资本主义所有制自身的变革。不然它为什么要变革？动力何来？就是因为社会上的阶级斗争，资本主义不变不行，就是因为生产规模、生产社会化越来越发展，你不变不行了。所以，从19世纪7、80年代以后，我们看到资本集中，看到了股份制的发展。一路走下来，到20世纪，二战以后，我们看到资本主义搞国有制。搞得最盛的时候是6、70年代，法国的GDP里面大概20%是国有制的产出。搞合作制，意大利搞合作制搞到顶峰的时候，三分之一的GDP是合作制经济的产出。搞法人所有制，法人所有制有两类：一类是像日本的企业发展所有制；一类是像欧美的机构法人所有制。像保险公司、保险基金、社保基金等等，这些机构聚集起来的钱本来不是资本，是保费，是缴费，到了一个社会性的主体手里，把它当作资本来用、来投资，所以它成了资本。那么，收益呢？一部分沉淀在保险公司手里，但是相当大的主要的部分又不是还原为个人所有权。说这部分是我的，我投资的，它交了保费，绝大部分它是作为福利、福利资金、养老金等等由投保者分享。
所以，二战以后，我们看到资本主义的所有制结构，发展了极大的变化。个人所有制已经不再占主导地位，因为它有缺陷，就是我刚才讲的两个方面的缺陷，特别是导致社会灾难。所以慢慢股份制占了主导地位，法人所有制占了主导地位，国有制合作经济等，开始在社会所有制结构当中占有相当的地位。所以我们讲二战以后西方国家经济的稳定和发展跟所有制的变革是分不开的。这种所有制的变革，它使社会稳定下来，安定下来了。
我们改革开放之初，大家出去看，哪有阶级斗争的形式。老百姓活得还是比较滋润的，这跟所有制的变革是分不开的。而且所有制导致了整个所有制结构的社会属性大大增强，真正的个人所有制、私有制还是存在的，大量的中小企业还是个人所有制。但是我们讲股份制，马克思当年就讲了：股份制是与私人资本相对立的社会资本。它的社会属性是非常明显的，国有制、合作制更不用说了，非私有化的性质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们讲现在西方国家的所有制结构，绝不能简单地认为就是私有制结构。我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这个说法？你不要这么解释国有制，这么解释股份制，这么解释机构法人所有制。在私有制，资本主义私有制和资本主义所有制之间不能画等号，我们要具体分析。我讲这个意思是，正是因为资本主义所有制的社会属性大大提高了，社会化了，所以它满足了生产社会化的需要；所以它使越来越多的市场主体相关者分享到利益。这样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就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这是我讲的第一个问题：从西方国家的历史过程来看，所有制的变革对市场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
（二） 我国市场经济发展与所有制变革。
35年来，我国经济发展的成就举世瞩目、令世人震惊。最近中日之间因为防空识别圈的问题比较紧张，这实际上反映了中日两国近代以来实力的、经济发展态势的历史性变化。日本1969年就搞防空识别圈，我们现在44年之后才搞。因为当时我们的飞机过不去，我们没有这些装备、没有这些监测手段，现在有了。为什么有了？我们经济发展起来了。日本人为什么在钓鱼岛上要搞这些动作？他紧张，是一种历史性的恐惧感。19世纪下半期，东亚两个大国分别搞了两场改革，我们是叫“洋务运动”、“戊戌变法”；日本是“明治维新”。我们失败了，日本成功了，日本走向富国强兵的道路。然后我们看到什么呢？看到“甲午海战”，《马关条约》我们领略到耻辱。“二十一条”、“九一八事变”，中华民族八年的浴血抗日战争，3500万死伤，印证一个道理：落后挨打。国际政治、国际外交当中历来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直被日本压着欺负。现在变过来了。去年年底，我们的GDP世界第二位，日本第三位。但是我们是8.3万亿美元，日本是5.3万亿美元，我们整整多出它3万亿美元。你说日本人心里不紧张吗？这么大的一个的成就，这么喜人的一个局面是怎么来的？我认为成功的关键就是确立了市场经济体制，发展了市场经济。
那么，我们国家市场经济的发展也是要遵循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从变革所有制开始。我们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不是从别的地方开始的，是从变革所有制开始的。大家知道，计划经济年代，我们是大一统的公有制，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其它所有制差不多，极少量的个体经济还有，被驱赶得干干净净。尽管当时我们也讲要尊重价值规律。毛泽东同志当年讲的：价值规律是一所大学校，我们的干部人民都要到这个学校里学习。他在读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的时候作了很多批注。那么很核心的一个方面，他就反对取消商品经济，取消市场交换，说这种观点是空想，是违反客观规律的，是错误的。我们还要搞商品交换，还要搞市场交换，但是我们严密的计划体制和公有制，实际上把市场经济也赶跑了，没有市场经济。
改革开放我们经常讲是从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的，应当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但我不知道大家考虑过没有，这个突破点是在哪里？我觉得突破点就是所有制，农村集体所有制的突破。尽管土地还是集体的，但是交给农民家庭使用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所有权跟使用权相分离，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分离，产生了一场革命，产生了一个突破。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这个所有制是由不同方面的权利构成的一个统一体。它不仅仅是生产资料归谁所有，它还包括归谁占有、归谁支配、归谁使用、归谁收益。所以，我们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所有制是五个方面权利的统一。狭义的所有、占有、支配、使用、收益这五个方面。每一个方面都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权利体系。这是经济学上的一个重要的理论。
比如说，这个生产资料不是你的，不是你所有的，但是归你占有、支配、使用了，你就能够获得收益权。这就是我们现在法律上讲的，叫“用益物权”，用益物权就是这么来的。这个钱不是你的，你借来的，但是归你使用了，由此产生利益有你一份。这就是所有制权利它的划分基础上产生的收益权。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把土地的占有、支配、使用这个权力就交给农民了。相应的，这个收益权，今天国家也不要收税了，农业税也不收了，集体也不要提留了，全部的收益权都交给农民。这样就带来了农民生产积极性的空前的爆发，由此推动了我国市场经济的发展。
所以我们讲，首先是在农村集体所有制这个所有制上取得突破。接下来我们国家实行对外开放引进外资。新中国建立后，中国大地第一次有了私有制的复归。随着外商投资进来，私有制开始发展起来。再接下来，1980年，主要是为了解决城市就业人口增长、大批的知青返城，要解决就业的压力。开始放开口子了，就是个体经济可以发展，但是也不得雇人。后来说同意雇人，但不能超过7个人。
1984年，我们国内爆发了一场很大的争论，就是“傻子瓜子”年广久，芜湖的。原来是个体户，他后来雇了12个人来炒瓜子，这个跟当时的法律规定就不一样了。你怎么能雇12个人，不是不能超过7个吗？因为超过7个，当时被认定是有剥削性质。我这里顺便说说，这7个人的规定是哪来的？是从资本论里来的。这件事情我们今天讲是很可笑的，非常教条地对待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的著作当中的论述。马克思主义在《资本论》里什么地方分析说要提出这7个人的界限的？他是为了论证工厂手工业，这个行会的师傅——作坊主，他本来自己也劳动，带几个徒弟，说他要转变资本主义所有者，不劳而获，在当时它要雇佣几个人才行？那么按照当时劳动生产力、当时的物价等等，消费水平算，算出来，他要雇7个人他就能不劳而获。因此马克思说量变到质变。当他雇佣7个人的时候，他不劳而获的时候，小商品所有权就转变资本主义所有权。但是中国不是欧洲，时代也完全也不同了，但我们当时的工商管理相关的法规就这么规定的，就把马克思那个计算现成地搬过来。7个人以下是个体经济，不能超过7个人。后来年广久这个“傻子瓜子”的事件吵翻天，邓小平后来出来说了话，说“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争论没有了，同时超过7个人以上的私营经济也发展起来了，不仅个体经济，私营经济也发展起来了。到了1988年的时候，我们的宪法修正案就明确把这个写进去了，“保护私营经济合法的权利和利益”。所以，我们的私营经济在中国大地也开始得到了发展。这个发展能量、作用真的是不可估量，彻底改变了中国所有制的面貌，也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状态、工作状态以及精神面貌。
那么，外商投资和私营经济对我国经济发展作用我们大家都知道，但是他们对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发展的推动作用，可能容易被忽视。其实通过深圳，通过这些特区，在市场经济建立方面的先行先试，开放倒逼改革，我们看得很清楚，外商投资对于市场经济的建立是何等重要，私营经济也是这样。
1989年，社会上是有一股强大的思潮要回去，要否定个私经济的发展，但是最终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就是以党的文献正视确立市场化改革的取向，这个跟我们私营经济发展已经形成燎原之势是分不开的。想退，退不回去，退回去将天下大乱。所以，外商投资和私营经济的发展对我国市场经济发展可以说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我们刚才讲的是三股力量：一个是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个是外商投资；一个是个私经济。这三股所有制变革的力量扭结在一起、结合在一起，不仅为我国市场经济提供了扎实的所有制基础，促进了我国市场经济的发展，而且极大地逼迫和推动了我国国有制的改革，国有制也要按市场化的要求来进行改革，形成了国有经济发展的新局面。与此同时，我们还看到新的所有制形式：股份制、股份合作制，也包括机构法人所有制，我们国内社保基金、养老基金这些机构投资者也都出现了，法人所有制。还有混合经济、混合所有制，在中国大地都开始得到发展。所以，现在我们确实出现了一个以公有制为主导的，各种所有制百花齐放，各树芬芳的一个喜人局面。没有这个局面，我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刚才我们说的世人瞩目，为人震惊的发展成就是不可能取得的。
(三)我们做个简单的小结：没有所有制的不断变革，市场经济就无从发展。
刚才我们从市场经济的理论和中外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来说明市场经济离不开所有制的变革。那么，所有制的变革为什么会推动市场经济的发展？当中有个什么样的过程？我觉得通过市场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的发挥；通过创业、创新、创造这个中介，当所有制变革满足主体的要求的时候，市场的主体它就有内在的动力，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他甘于去冒风险、甘于去承担，千方百计的去创业，有了创业，就有了创新、创造。所以我们讲“创业精神，创业积极性是市场经济当中最重要的资源”。千资源万资源，创业精神是第一资源，有了创业精神，创业积极性，你没有其他资源，没有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广东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当年你要讲，我们自己有资本，有多少资本？我们有多少现成可用的生产要素？我们很多创业的条件都不具备。但是，因为允许发展个私经济，允许发展外商投资企业了，我们广东的经济就起来了，再加上国有制的改革。
温州也是这样，温州人是被穷逼上了自我创业的道路的。我是浙江人，我知道温州那个地方，当年交通也很不便利，从省城杭州到那里没有铁路，就一条很颠簸的公路，要走整整一天，没有港口，没有大的港口。国家因为那个地方是东海前哨，建国以后到改革开放之前，一共人均投资只有85块钱，温州人是走投无路，穷怕了，被逼上了创业的道路，只要你放开了允许干了，所以温州人到处去找机会。所以，我们讲创业精神、创业积极性是市场经济的第一资源；所有制的变革就激发出了这种第一资源，通过市场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来推动市场经济的发展。
我想这个关联性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事实上现在像王石、柳传志等等一大批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他们的当年的发家史或者创业史都很艰辛的。但是有一条，准许让他们干，他们合法，只要是合法了、允许了，就有希望了。这种创业的精神的第一资源是无往而不胜。我前些年我到青海，我跟接待同志讲，我说我看看最贫穷的地方。他们带我们到了一个村庄，比较偏远的地方，那个地方的确很穷，但是我们注意到周边的自然条件不错，不缺水，森林绿化都很好，但是房前屋后没有田园经济；成堆的男人在墙根、在路边聊天、晒太阳、看热闹。说组织他们出去打工，说外面世界非常精采，但是外面世界又非常无奈，吃不了那个苦又跑回来了。我们到了那些人的家里面，他们给我们看，把米缸打开，把锅盖打开。看完了以后，我觉得心里很难受，后来交流的时候，我跟当地的同志讲：我们要改变，引导老百姓改变贫穷的，做这个工作的人，主要不是给他们多少救济，主要要激发他们能吃苦、敢于去创业。如果这个群体不能够去吃苦、去创业，那么这个面貌永远改变不了；而且我说句苛刻点的话，当你乐于向外界展示你的贫穷的时候，你没有希望。当一个人乐于向别人展示他的贫穷，这个人没有希望。所以我是讲创业是太重要了，而所有制变革满足了这个创业的要求，给创业提供了条件。
这是我要讲的结论：所有制变革是通过人的积极性、创造性的发挥，创业资源的激发来推动市场经济发展。我们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定》，尽管没有开宗明义地讲所有制的变革和所有制改革，但是大家看看，所有制的进一步变革是深化改革的关键问题之一。第一个问题讲指导思想原则等等；第二个问题就直接论述改革了。经济体制改革，是坚持完善基本经济制度。这就是集中论述了下一步我国所有制怎么改？怎么变？是放在基本经济制度里面。后面还有很多，讲到加快完善现代市场体系，讲到健全城乡发展一体化机制等等，各个方面都有关于所有制变革的表述，请大家可以好好的读一读。也就是说，我国市场经济将来要进一步发展，我们的创业积极性要进一步激发，还要靠进一步变革所有制，完善我们的所有制结构。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大的问题。
二、当前我国所有制仍需进一步变革
我国现在所有制还存在着若干的问题，有的问题还比较严重。
（一） 我国农村集体所有制严重的权利缺失。
1．所有制主题缺位
我国农村一直坚持集体所有制，但我要说它是一种残缺不全的公有制。要比较起来说的话，很像浙江首先兴起的股份合作制，我们没有说股份合作制是公有制，但他们很像，我们说集体所有制是公有制，应当说它残缺不全。为什么是残缺不全的公有制？我们讲集体所有制有两类主体：一类是集体当中的一个个农民的个体，在集体当中享有个体的权利。第二类是由一个个农民的个体组合起来的集体，拥有超越个体的权利。集体所有制实际上是有两类权利主体，一类集体，一类是农民个人。那么在计划经济年代，排斥个人权利、个人利益，只有集体这个才是主体，没有农民个人的这个主体。但是到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农民个人的权利做实了，但是集体这个主体被虚化了，实际消失了。我们讲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机制是名不符实的，现在“统”几乎没有了，极少数地方还有集体经济，大量的、遍地的空壳村，只有在土地出让的时候，这个村集体才管事、才管用。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它的主体是不健全的，主体权利是不健全的。这是第一个小问题，就是说它缺失，缺失在在什么地方。
2．农村产权长期被虚置。
大家知道农村产权最重要的是土地产权。但是我国土地法规定，土地不得买卖，不仅仅是农用地、耕地不得买卖，就是在农村集体土地当中还有10%的经济建设用地也不准买卖。经济建设用地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宅基地，占大头；还有一部分是按土地规定是可以用于乡镇企业发展等、道路建设等这部分土地。都不得买卖，我们就看到了什么情况？就是这个农村土地只有一条途径可以进入市场（这个是三中全会以前），什么途径呢？就是政府收购、政府征用。政府把集体所有的土地征用过来变性，变为国有土地，然后挂牌出来，还有储备制度。大量的差额利润就落入了政府的手里面，特别是这个10%的经济建设用地不准买卖，可以讲使农民基本丧失了财产权利。你宅基地不得买卖，你房屋建成了也不能买卖，房屋也不能转让、也不能买卖，不能抵押，不能变现，你这些财产权利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在农村看到了什么情况呢？当农民大量出去打工，辛辛苦苦赚了钱回来盖了房子，房子盖得越来越好，但是这个房子缺乏人气，大量闲置，没有人住；而另一方面城市的房子又紧张得不得了，房价居高不下，这种反差非常令人痛心，这都是社会资源，怎么错配这种程度？农村大量房屋的闲置、土地的闲置。城市呢？城市的房屋大家买不起，就是因为集体经济建设用地的当中宅基地不能入市，农民对他个人的权利没有得到承认，所以出现了这种状况。在中国最缺少财产权利的群体就是农民群体，除非农民经商办企业，他拥有了产权。如果真正是务农的，包括出去打工的这两亿多的农民工，除了少量的生产用具、生活用品和金融资产之外，农民没有其他的财产权利。我们城市居民的房子，福利房、房改房也变成了个人的财产权利，你随时可以处置它。但农民没有，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农民为什么富不起来，跟这个密切相关。
3．农村劳动力要素的权利长期受损。
农民出去打工，但是大家知道在这2、30年的时间里，农民工的工资都被压制在很低的水平，而且应该给予的福利保障没有得到，或者说大量的被克扣。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劳动力供求关系造成的。我们是一个人口大国，农村剩余劳动力非常丰富，源源不断的可以转移到城市和工业部门，所以供给太充裕了，劳动力的市场价格就上不去，工业企业就把他压在很低的水平上。我们知道经济学上有个著名的模型叫“刘易斯模型”，这个刘易斯模型就是讲这个道理。当城市部门，就是现在工商业部门能够用比农业部门，就是在农村里的劳动生产力更高的工资价格来雇工的时候，农村劳动力就源源不断地出去了。为什么？本来这块地5个人也是这么多的产量，3个人也是这么多的产量，它出去的一个人，不仅得到了一份工资，而且得到了一份更高的收入。所以，这个劳动力就争前恐后的到城市里面去。那么慢慢地城市的产业部门因为劳动用工的成本很低，利润很多，它不断扩大再生产、不断扩大产业规模，到一定时候，把剩余劳动力就吸收得差不多了。吸收到差不多的时候，市场上劳动供求关系发生变化，劳动力的价格就要上涨，到一定时期就有一个快速上涨的期，这就是“刘易斯拐点”到来了。我们广东首先出现了民工荒、技工荒，实际上就是我国“刘易斯拐点”到来的信号，我们现在正处在“刘易斯拐点”的过程当中。所以，这几年我们农民工的工资大概都以15%、16%的速度在上涨，原来是水平上涨，这样一个曲线，然后是陡峭的往上上升升，这个拐点就是“刘易斯的拐点”。但是这2、30年里农民工的权利，他对劳动力要素的权利是长期受损。
4．主要农产品定价权的异化。
所有权、收益权跟产品和劳务在市场上的定价权是息息相关。你交换的时候，你说我有受益权，根据这个所有制，这个财产权我有收益权。但是这个价格是被别人所制定的，跟你是异化的，你怎么保障自己的权利实现？在主要农产品方面恰恰是这种情况，农民没有定价权，农民是生产者、提供者，但不是定价者。谁定价？政府。因为我们主要的农产品像粮食、烟草、食糖、猪肉、棉花等等都实行了叫做“收储制度”，这个“收储制度”实际上是政府定价，政府建立储备库存，然后平抑市场上的物价，当物价上升的时候抛出去，当价格下降的时候，政府就用储备资金把这些农产品收回来，储存起来。这个主要是为了市场上价格稳定，为了城镇居民能够承受。但是，确确实实因此而损害了农民的权利，农民的所有权里面的收益权受到了伤害。所以，这么些年我们一直讲这么一句话，说给农民多少补贴、取消税收等等，不如把农产品价格放开，让农民能更快的获得更多的收入。当然，这是一种激进的方案，也不可能实行，但是这个思路是可以考虑的。
（二）我国民营经济长期遭受所有制的歧视。
这是我们所有制当中的不足，我国民营经济长期遭受所有制歧视。应当说这些年，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到民营经济对我国市场经济，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所以三令五申不断下发文件，强调鼓励、扶持、引导民营经济发展。大家知道有两个著名的“36条”，2005年国务院颁布了一个“36条”是鼓励扶持引导民营经济的。2010年有个“新36条”，又是鼓励民间投资的，主要是民营经济。但是现实情况如何呢？我们看到决心不可谓不大，考虑不可谓不周全，措施不可谓不力，但最终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民营经济所遭受的所有制歧视没有被根本扭转。那么，民营经济所遭受的所有制歧视表现很多，我想主要是这么几个。
1．准入限制，市场也好，投资也好，所谓关系国计民生的领域长期不让民营经济进入，现在陆陆续续的在放开，尤其三中全会以后，这个门打开得更大，但是在很长时期内是有歧视的。像公用事业和基础设施领域、能源领域、金融领域、宣传媒体领域，像社会事业领域、国防工业领域等等，民营经济长期是不得染指。甚至有人列举了一个清单，说允许外商投资的商业都比允许我国民营企业投资的的行业多。这是在90年代到2005年之间出现过这么一个状况。
2．无法平等获取和使用生产要素。这是相比国有企业来说，民营企业在获取生产要素，比如说能源、原材料，特别是资金等等这些方面，待遇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中小企业、小微企业融资难。今年在国务院召开的“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电视电话会议上，我们主管的马凯副总理还提出批评，说：中小企业贡献非常大，创造了80%的就业、60%的GDP、50%的税收。从这几个数字大家看看中小企业贡献大不大？中小企业主要是民营企业，80%的就业机会，60%的GDP，50%的税收。但是他们在整个贷款当中，社会贷款余额当中在得到的份额只有20%多一点，“贷款难”一直是中小企业的发展的“拦路虎”。今年全国工商联也做了一个调查，《我国中小企业发展调查报告》显示90%的被调查企业认为很难获得银行资金，其中62.3%的企业说他们的资金主要来源是民间借贷。大家都知道这个民间借贷是什么意思？说白了也可以叫高利贷，3分利、4分利、甚至5分利都有，借给你就把一定期限的利息扣掉了，利上滚利、复利计算。所以，民营企业的发展在获取资源、生产要素、使用生产要素上的交易成本是特别高的。
3．竞争劣势。在竞争当中，无论是竞争供应合同，工程的标段，还是土地的一期开发等等，只要是有国有企业在场的，一般说民营经济都天然地居于下方。不是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它没有实力干、没有技术干，而是对民营企业的不信任，一种隔阂感。
4．权益侵害。对民营企业侵害最大的外来侵略者是谁？也许我说的不妥当，你们可以批评。我认为是我们的地方政府，尤其基层政府及其工作人员，也包括我们的司法系统，检察院法院。我们地方政府、我们的司法系统，对我们国有企业那叫尊敬有加，礼让三分，遇事不敢轻易下手的；对于民营经济说办就办、说查就查，理直气壮，这样的事例是太多了。《京华时报》的消息，宁夏一个66岁的全国劳模，诉国土部、财政部索赔3.6亿。说了个什么事？一个叫李玉芬，是个女性，她是全国劳模，从1982年开始她带领家人在她那个地方，在当地治沙，辛辛苦苦地造林，签了长期承包合同，造了1万8千多亩林地。大家想想，这里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但是国土部和财政部给他们批了一个宁夏政府报上来的件，就《中北部土地整治》批下去了。结果当地政府就依据这个批示，把她的还有40年的承包权的1万7千多亩的林地无偿地没收了。那她当然不服、要告。她还是一个全国劳模，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在法庭上国土资源部和财政部也只能说：他们这个批复没有说可以收她的，那是当地政府收的。那总有人干了这个事？这种事我碰到了很多，我很多的朋友来找我倾诉，让我是不是能帮帮他们，帮不了。签了合同，交了款，一看土地涨了，政府就有意、恶意地违约，大不了合同上有10%、15%的违约金我给你，土地我另外拍卖，太多了。所以就像这种权益的侵害对民营经济发展的伤害是很大的。
遭遇玻璃门、弹簧门、旋转门。禁入取消了，你可以进去了、可以投资了，有关条件都具备了，但是你就是进不去，因为各种原因，项目你带不走。所以这个叫玻璃门、弹簧门、旋转门。所以，对民营经济是源于所有制差别上的刚才说的几点的歧视，带来了很多不良的后果。最主要就是资源的错配、效率的损失、就业机会的流失，对社会创业精神抑制，对社会公平正义的损害。
（三）我国国有制经济长期享有的所有制优待。
这里可能在座的也有我们国有企业的同志，这个国有企业、国有经济这一块享受的所有制优待情况不一样，像自然垄断、行政垄断，行政特许的，那当然享受的优待是最多的。那么在充分竞争的行业里，包括像化工，也包括我们汽车等等这些行业里头，应当说享受的不明显，但是有没有呢？也有。我刚才讲贷款问题，国有企业去贷款比民营企业贷款要容易得多，这个资源获取少。特别是在投资准入、资源获取和使用在竞争地位、权益保障、待遇优惠、矛盾解决的各方面，国有企业还是拥有了所有制的优势。别的不说，我们就说一件事，全国各省各地市几乎都已经开过或者想开面对央企的招商会，跟央企对接，那是件大事。各地都想热烈地拥抱央企，为什么？央企财大气粗，央企可靠，央企后台硬。但是各地对民营经济的态度都在鼓励，但实际的做法是有差距的。那么，应当说公有制经济占主导地位，这是毫不动摇地必须坚持。央企和国有企业这些年对国家的发展、对市场经济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但是我们应当看到国有经济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背后是有政府大量的特殊照顾、特殊待遇，这是相比民营经济而言的。所以，从我个人的观点来说，国有经济应该有更大发展、更好发展，但是这种发展应该是以民营经济获得相同待遇、市场地位为前提，国有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不能再靠国家的特殊照顾，而应该通过市场竞争、市场机制的作用，我们有些行业的国有企业已经做到了，更多的国有企业应该继续这么做。
（四）我国不同所有制之间的融合度不高。
1．我国农村集体所有制权利的严重缺失。我们现在主要的所有制，像国有经济、集体经济、个私经济、外资经济相互之间，除了外资经济、国有经济和个私经济的融合度比较高之外，其他的相互之间融合度都很低，来往不多。像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国有经济和个私经济、个私经济和集体经济、集体经济和外资经济相互之间的融合很少，交叉融合很少。那么这个融合度不高，说明有封闭、有排斥，不平等、不对等。那么，造成的后果公是公、私是私，国有是国有的、集体是集体的。我们资源的有效配制就很难做到，被所有制分割了，这是一个问题。在资源的流动性，在所有制之间是不顺畅的，也抑制了创业积极性的发挥、市场经济的发展。那么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很多：一个我国农村集体所有制权利的严重缺失，刚才我讲的农村所有制权利严重缺失。土地你不能自由支配，经济建设用地也不能自由支配，社会资本、国有资本你怎么进来跟你合作？这是一个原因。
2．国有经济的排他性。这些年，我们害怕国有资产流失，所以对国有企业跟其他经济成分的经济对接的时候很小心，再加上有自然垄断、行政垄断、行业进入，民营经济不得参与国有企业的改造，严格的审批制度等等，就造成国有经济的某种的封闭性。
3．我国的产权交易市场比较制衡。本来不同所有制之间的产权、股份，它可以通过产权市场来交流、来融合。但是我们这个，特别是场外交易市场一直发展得很缓慢，所以我们不同所有制之间的产权流动性是比较差的。这是我要讲的第二个部分：就是我国当前所有制存在的问题，这些问题也就是我们今后所有制变革的重点。
三、今后我国所有制变革的方向和路径
（一）在所有制问题上必须进一步解放思想。
所有制的变革是非常敏感的，改革开放以来一路伴随着大争论、大交锋，姓社姓资、姓中姓外、姓公姓私，这些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说明我们在所有制变革上必须坚持解放思想，我们才有出路。那么，刚才讲到我国所有制种种的弊端和问题，我觉得主要的原因是思想认识问题，思想不够解放。第一点造成我国国强民弱这种所有制格局的主要原因，在于教条式的膜拜，公有制为主体，国有经济占主导地位。我们到今天在理论上，实践当中都没有弄得很清楚，为什么公有制要为主体，国有经济必须占主导地位。至少我没有见到过有说服力的文件、文章。如果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决定的，是为了实现社会主义，那么无非是两条，就邓小平当年讲的“尽快发展生产力，第二条公平分配，共同富裕”。但是目前我们的国有经济在这两条上做得怎么样？促进生产力发展，作用是显著的。但是，也没有人能够证明，相当多的经济领域如果交给其他所有制来做，就一定做的效率比国有企业差？尤其是一些竞争性行业，尤其是一些政府特许的行业，没有人能够证明的。特别是第二方面，就是在公平分配和实现共同富裕方面，大家知道这恰恰是国有企业，尤其是央企被人非议和垢病的地方，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大了社会利益矛盾。马克思、恩格斯当年讲公有制，他也是讲这两条：一个是生产社会化，要求生产资料也社会化，生产资料所有制要社会化，要发展公有制。第二条，生产条件就是生产资料所有制，生产条件的分配决定生产成果的分配。两极分化是所有制决定的，因而要建立公有制来保证公平分配、共同富裕，这两条是衡量标准。
我想不能教条地对待公有制为主体，国有经济占主导地位。我们必须坚持这个方针，但是在实践当中，国有企业的改革、国有经济的战略性调整还有很大的空间，并不是今天这个状态就是为主体，占主导地位最佳状态，我们还可以继续探索。特别是为主体，占主导地位，不能以差别对待为条件，不能因此让民营经济长期遭受一些不应该有的歧视。在这里面还特别要说一下，就是对民营经济的发展有种害怕的心理，唯恐民营经济发展快了、发展大了，有朝一日控制不住，会改变我们社会主义性质。我想这个问题也可以深入的进行探讨，是不是会这样？我们国家的强制力，我们法制的权威，我们各种制度的约束，难道是软弱无力的吗？非得在所有制结构当中抑制民营经济的所有制发展，让它保持在一个较低水平才是对的吗？尽管没有人这么说过，但是在不少人的心目当中是有这种担忧。
我倒觉得我今天是多讲讲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当年国有经济在法国、在欧洲的其他国家，并没有在促成社会公平分配、共同富裕上起到决定性作用。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我国，从当前的现状看，国有经济也没有在促成社会利益矛盾缓和、公平分配、共同富裕上起到决定性作用，至少作用还没有显现出来。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讲国有经济本身它决定不了公平分配和共同富裕的大局，还是要通过国家、通过执政党、政府相关的制度和政策，比如说通过税制，比如说通过收入调节政策等等来推动生产成果、发展成果的公平分配、共同富裕。所以，我的意见是“两个毫不动摇”，这个当中要进一步思考探索国有经济的改革，释放更多的空间让其他所有制的成分进入，更多更好地发展混合所有制，同时重点在切实把鼓励、扶持、引导民营经济发展落到实处，这是第一点。
造成我国集体经济薄弱，农民产权严重不足的局面的主要原因，在于对公有制性质的片面理解和害怕私有化，消解集体经济的心理。集体土地所有权不可分割，农民是人人有份，又有人人无份。这种情况是造成农民财产权利不足的根子。其实按照马克思的设想，当年他讲：生产资料公有制、共同占有基础上的自由人联合体，最重要是要实现重建个人所有权。我们搞公有制的时候是绝对排斥、否定个人权利的，但是在老祖宗中那里，是要重建个人所有权。所以，这个一直有争论，说是翻译得不对，是公有制还是共有制？我比较认可“共有制”这个说法。公有制消融了个人权利、排斥了个人权利；共有制是个人权利的联合、包容，并保障个人权利的实现。农村集体所有制应当是共有制性质的，应当承认农民个人在其中应有的的权利，他也是一个权利主体。比如，因为害怕私有化，所以宅基地你不能买卖。你要是买卖了，抵押到银行手里，你钱还不出，房屋收归银行，银行是要拍卖的。这不就可以买卖了、这不就私有化了？那你宅基地也变成私有化了，这个就不行。
进一步解放思想。既然农民是有个人权利在里面，你要承认他。我们不能让这个宅基地私有化，这个是前提。但是，可不可以参照股份制、股权证？在宅基地发一个所有权证，集体享有一部分权利，你个人享有一部分权利。然后设计一套制度，兼顾集体和个人。你怎么抵押、怎么转让、收益怎么分配？有哪些限制？比现在这样的一概否认，闸门关死要好得多。所以，不要害怕农村土地私有化，现在我们的宅基地是两亿亩，经济建设用地总量是两亿五千万亩，可用于建设的、宅基地之外的是五千万亩。相比我们18亿的耕地，还有其他农用地，它改变不了土地所有制、集体所有制的大局。但是会赋予农民相当的财产权利，农民因此可以取得很多财产性收入。其实，我觉得三中全会已经开始往这方面改革了，这是一个非常可喜的局面。
（二）从优化市场经济环境入手，推动所有制变革。
主要实现不同所有制的市场主体的地位平等、权利平等、机会平等、规则平等。现在，我们市场环境里面存在的问题大家都知道了，就是“两只手”。市场机制这只看不见的手和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两只手失衡。政府这只手硬，市场这只手软，市场没有在社会资源配置当中起到决定性作用，政府管了太多不该管的事情。所以，这次三中全会的一个核心精神，就是政府要果断地从一些方面退出，不该管的坚决不要管，交给市场去做，这就是优化市场环境。政府不要那么多审批、不要那么多干预，准许这个、不准许那个，你结果造成了所有制之间的不平衡、不平等。所以，不同所有制的发展，它们力量的组合，是让它到一个理想的市场竞争环境里去，是骡子是马，在到竞争场上去较量。所以，这个是已经确定的所有制变革的方向。
（三）以权利保障为重点，推动所有制变革。
权利保障，我觉得主要是农村集体经济权利、个私经济的权利。还有待在法律上包括在宪法上、包括法律的其他实体法里面，得到进一步保障。现在我们应该都有地位了，不同所有制的产权的保护，在宪法里面都有了。但是还有问题，对个私经济、对集体经济的个人财产权这一块，保护力度是远远不够的。我们的四部宪法，现在是1982年这部宪法，2004年的修正版，就是我们现在用的。宪法第十二条讲：国有财产、公共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讲到其他的产权，那是“国家保护”，用的字眼都不一样。而且，讲到个人的产权的时候，着重于生活资料、部分生产资料，像知识产权、其他的产权。比如说承包地的产权、使用权、经营权，国家所有的矿产资源的使用权、经营权等等，这种保护力度都远远不够。所以，下一步还是要以权利保障为重点，来完善我们的宪法和相关的实体法，形成一个健全的法治体系。当然，同时还有司法的公正、执法的坚决，尤其是要要求各级地方政府依法行使，不能说想收就收，以环保为名、以整顿产业为名，说把你这个矿收了就收了，说把你这个企业关了就关了。依法行使非常重要，权利保障主要靠法制。所以法治建设、司法独立，这条路还任重而道远，但是方向已经开通了。
（四）以社会化为导向推动变革。
西方国家的所有制，社会属性越来越提高，我们国家也是这样的。我们下一步，要有意识地推动各种所有制的交流、融合，尤其发挥好公有制、国有经济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发展混合经济来提高整个所有制结构的社会化程度，来满足社会化生产发展进一步的需要。不仅仅是要倡导城乡合作经济的发展，我们现在的农村里，家庭经营实际上是个体经济，跟大市场接轨是很困难的。所以，合作经济我们倡导了这么多年，措施不过硬、政策含金量少，要加大力度，切实引导城乡，包括城市里。城市里我们消费、我们居民的信贷、我们的住房都可以搞合作经济来发展合作经济。
那么，集体经济这一块也是要跟其他所有制经济更多地联合、融合，引进社会资本、国有资本。你去发展种植业、养殖业、土地大规模流转，再公司化经营。同时，集体经济建设用地搞合作开发，集体经济只有走这个路子，农民才可能尽快地致富。同时，要鼓励大中型民营企业的股份化改造，摆脱老板式、家族式的经营管理模式。还要积极创造条件发展机构法人所有制，现在我们机构的法人所有制主要是保险基金、社保基金。我们现在政策规定是限制得比较死的，只允许他们10%的资金可以用做股权投资，国外的比例都是30%。我们现在这一块有11万亿的资金，如果我们提高到30%，可以多2万多亿的资金进入到实体经济领域、进入到所有制的融合过程当中。同时，现在有7万多亿的私募基金，我们还有进一步放宽限制，鼓励发展。现在，我们是对国外的私募基金是限制住、不让它进来。国外有十万多亿美元的私募基金，非常看好中国这个市场。为什么不让它进来呢？怕进来炒房、进来炒汇、进来套利。应该把在这些限制死的前提下，让国外的私募基金适当地进来，来发展这种产权投资、股权投资、来发展机构法人所有制。
最后，国有经济要进一步开放、进一步深化改革。十八届三中全会讲：允许民营经济、民营资本参与国有企业改造、战略性调整。国有企业反过来也是这样的，要积极地通过收购兼并、通过股权投资、通过组建战略联盟、通过构建供应链等等这个方式，国有企业也要积极地参与其他经济成分经济的发展过程，包括民营经济，形成混合经济大发展的局面，来扩大国有经济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当然，三中全会已经确定了基调、设计了框架、开通了方向。所以，我国所有制新一轮的变革，以及由此推动的市场经济新一轮的大发展，是可以期待的。
